妈妈回来后便陆续有人找上门来,一开始是银行的工作人员,来告知我们这栋房子即将被拍卖,它将不再属于我们,我们自然也没权利居住在这里。再来就是催债的人,他们告诉妈妈父亲生时曾和他们有经济往来,然后一个个煞有介事的掏出一张张纸说这是欠条,叫嚣着要我们清账。遇到好说话的看我们可怜会延期几天收账,但是更多的还是气势汹汹不给钱就不走的无赖,妈妈没有办法只能每个都给一些钱乞求他们再宽限几天。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生前与人为善,经常慷概无私地帮助贫苦的人,就连那些明明穿着讲究,但是哀求父亲施以援手的人都会能帮则帮。我实在不能理解父亲,父亲就笑笑着说我们既然富裕了,看到需要帮助的人就拉他一把,等到日后落魄了,他们也会感念旧恩帮助我们。
我那时也相信一切都会如父亲所说的那样。
但是时至今日,看着不断上门催债的人,他们衣服、说法各不相同,但是目的无一例外的只有一个:在我们家彻底垮掉之前,能捞一笔是一笔。看来父亲活了大半辈子,还是把一切都想得太天真了。不管他生前如何慷慨,死后依然有人还惦记他留下来的东西,可能葬礼那天吊唁的人都没有今日上门讨债的多。
不久后的一天,妈妈早早叫起我们四个孩子,让我们打包行李,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但是在打包行李时还是不免出现些意外,罗根想要带上他所有的玩具,艾玛舍不得她心爱的娃娃们,而凯茜希望能带走她漂亮的裙子。我们舍不得这里的一切,但是妈妈残忍地告诉我们,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不属于我们,它们将会像这座房子一样被拍卖掉。
我们这时才知道,原来这栋大房子和我们所有心爱的东西,都是父母预支了将来交换的,为此父亲才如此拼命地挣钱。
妈妈看着难过的我们,温柔地安慰:“亲爱的,到时候我们会拥有更大的房子。我将会给你们买更多的玩具和娃娃,而凯茜你会拥有自己的舞蹈房间和更多、更漂亮的裙子,房间大到我们谁都不会听见你练习的声音。当然那里还有很多的书,克里斯托弗,可能你这辈子都读不完那里的书籍。那座房子周围有树林和湖泊,你们四个可以在那里尽情地探索和冒险”,妈妈说话时期待的神情感染了我们“我保证,你们没法带走的任何一样东西,我都会在那买许多个补偿你们。你们不会想念这里任何一样东西的。”
接着妈妈话锋一转:“好了孩子们,我们得去赶路了,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就离开这里。”
黎明破晓前,周围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人会注意我们的离开。
我拿着行李箱,抱着罗根,凯茜牵着艾玛。罗根还是太小了,直到出门后还在打着盹。
妈妈关上身后的门,我们甚至没有和学校里的伙伴告别,我们就这样离开了我们曾经生活的家。
火车上的旅途漫长且无聊,可能妈妈也忍受不了,主动向我们提起了她的新未婚夫,在这之前她很少主动向我们提起她那位未婚夫。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但是妈妈总是喜欢打扮自己然后去参加各种各样的聚会,她喜欢这些精致的游戏。也许在她离开我们的那段时间,她又去参加那些聚会了,所以才会有机会结识如今的新未婚夫。
这也不是坏事,毕竟我真的没办法相信妈妈能养活自己,更别论还有我们四个孩子。按她自己的话来说,女人就像一个花瓶,只有漂亮的花瓶才具有收藏的价值。
妈妈谈起她的新未婚夫时显然很高兴:“伯恩安德森是位富有的乡绅,他可不是一般的有钱,而是富甲一方的富。他很神秘,基本不参加各种聚会,即便这样,人们对他的议论还是络绎不绝。”
妈妈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在聚会上认识,他可怜我这个年纪就早早失去了丈夫,因此决定娶我为妻。”
凯茜很疑惑:“既然伯恩安德森是一位富有的人,那他应该不愁娶不到妻子,怎么会没人有将自家的女儿推荐给他。他已经很老了?还是他有什么隐疾?”我好像明白了凯茜的言下之意,一位富有的乡绅怎么会想娶一个带着四个孩子的寡妇。
妈妈并不在意:“亲爱的,他是位富有的人同时也是一个瞎子。当地的人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就算有愿意的,伯恩安德森也不一定愿意。每一个富有的人都希望将来家里的女主人是位有能力又拥有美貌的人,难道不是吗?”
我想凯茜和我一样都明白了妈妈的意思,看来妈妈对她的美貌充满了自信。
我们之间的气氛又安静了下来,妈妈把话题转到了那座带有森林和湖泊的庄园上。尽管我们还没到达目的地,但是无一例外的,我们都对新生活充满了希望。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妈妈叫醒我们时,车窗外是火烧一样的天空,看来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我们到了,妈妈用为数不多的钱租了一辆马车。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除了最开始的催促和询问目的地,后来他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罗根问:“妈妈我们还有多久才到。”自从下了火车,他就没再睡着。
“快了,孩子们”。妈妈总是这样说。
马车就这样颠簸地跑了一个晚上,在黎明快到来时,马车停了下来,看来我们到了。
妈妈下了车,我和凯茜牵着双胞胎,妈妈在前面催促我们:“孩子们,快点!天亮时这里将会涨潮,我们得在涨潮前穿过这里。”
天空一片漆黑,但是好在月亮又大又皎洁,足以照亮我们前进的道路。
这里并不是静悄悄的,除了我们几个人的声音,我还听见了海水的声音,尽管我看不到海水在哪。它一遍遍的拍打着,好像在催促我们离开这儿。我的前边是一片浓的化不开的雾,我停下来眯起眼睛努力地向远处望,但是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那座庄园就像藏在了雾里,我想也许它并不欢迎我们的到来。
凯茜注意到我停了下来:“快点,克里斯托弗我们得快点赶路!要涨潮了!”
凯茜凌乱的头发在风中飘散开来,凯茜很爱惜它们,甚至一天中会花几个小时打理他们。曾经她的金发秀丽有光泽,但是现在变得干燥枯黄,就像马厮里没人注意的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