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市冬季倒也不像北山府那样冷,港口的海船却依旧要包上涂层防止碎冰粘连。
一个少年人蹲在码头矗立,些许凉风让他把衣服裹紧了些。
“安三岁?安三岁!”
身后喊叫声传来,少年安三岁回头望去。 来人是一个长相姣好,看上去很年轻的女子。 安三岁对来人笑了笑。 “妈,天冷,怎么跑出来找我?” 年轻女子有些气愤的上来数落着。 “你还说!你脑袋的病本来就刚好,还敢出来吹冷风。” 安三岁看着年轻女子卖力的装着长辈的样子,不禁感到好笑。 这女子是自己的后妈,才二十三四的年纪,大学刚毕业就和自己开外贸公司的老爹结了婚。 “你还敢笑!快跟我回去!” 女子伸手拉着安三岁就开始往回走。 “你的病可都持续了三年了,这回好不容易全消了,可要听韩大夫的话,不许胡来了。” 她一面絮絮叨叨的,一面又掏出手机给管家发消息。 隔了一会,一辆豪车就从门口开到了码头中。 副驾驶上下来了一个头发微微显白的汉服男人,他恭恭敬敬的对着两人作辑。 “夫人,公子,请上车。” “有劳李管家。” 李管家又将腰弯下了一点。 “不敢说劳,二位请。” 安三岁跟着后妈上车,车辆缓缓起步,离开了码头。 待到逐渐进入市区,混合着古典与现代气息的建筑映入他的眼中。 自己又活了一世,但这重活的地方似乎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国家。 有朝称前明,国祚三百而终,女真与闯王逐鹿天下,乱战百年,民不聊生。 百年后又遇倭寇侵入中原,偌大华夏,十室九空。 彼时,中明开国帝王朱荡宙横空出世,灭倭寇,收东瀛,驱女真,纳北山,服大顺,一统中原。 历时二十六年,定国号为大明,后又改中明,延续至今。 如今不是因为他把海关锁了,安三岁还以为这朱荡宙也是自己“老家”来的。 看着窗外的景色,安三岁思绪飘远。 李管家见车内无人说话,便开了个话头。 “王夫人,老爷最近有些忙,想让您定个主意,公子他现年已经十五岁了,是跟着公家的学院学习,还是暂时请个家教先生?” 王雪正愁找不到话题,此刻便接过了话,说:“三岁现在身子还没好利索,我看就先请个家教先生吧,正巧我也是师范大学院出身的,也能教一点,等他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就让三岁去公家学院学习,也算是回归社会了。” 说完她便转过头问着安三岁的意见。 “三岁,给你先请个家教老师可以吗?” 安三岁这才回神,对王雪笑了笑。 “您定就是了,我都可以的。” 王雪见三岁果然不同以往,不禁喜上眉梢,美滋滋的说:“那就好,三岁乖~” 说罢,便大着胆子伸手在安三岁头顶摸了两下。 这举动倒是惹得他苦笑不得。 想自己两世加起来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要被人摸脑门。 李管家透过后视镜看到两人和睦共处,也不由笑了出来。 “老夫人,您可以安心了。”他在心里想着。 在这样友好的环境中,安三岁回到了自己现在的家。 因为老爹是留洋学生,对西方建筑文化较为喜欢,所以弄了一个西式风格的三层大别墅。 安三岁倒是没什么所谓,反正对自己来说有张床就可以了。 进了门之后,左右两边一堆穿着女仆装的侍女便齐齐对着两人鞠躬。 “恭迎夫人,公子回府。” 呵,万恶的封建主义。 不过我喜欢。 看着王雪开始吩咐侍女干活,安三岁就在李管家的带领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自己的房间在别墅的三楼,屋内的陈设可以算得上是奢华至极。 西式的羽绒大床,全套红木家具,简易的健身器材组,有自己身子那么大的壁挂电视,还有一台当世绝对顶配的电脑。 李管家将安三岁带到之后微微躬身。 “公子,晚饭还有一会就好了,您可以稍歇息一会儿。” “李叔客气,我看会书就下去。” 告别了李管家,安三岁将电视打开,回身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登州府快报,近日折途市群体癔症问题已由锦衣卫直属相关部门解决,据悉,系食用过期海鲜导致,日前,折途市便民海鲜市场负责官员已送审调查。” 他没什么心思去听新闻上扯淡,只是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以及那个“自己”腹部纹着的两枚不规则的九面骰。 那是鬼面骰,是自己上一世从一个老头那里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鬼面骰也是那老头告诉自己的名字,听说这玩意可以辟邪。 也是因为这两枚骰子,安三岁卷入了一场根本不是自己那个阶层能接触到的‘真相’,只不过这骰子救过自己的命,所以穿越之后再看到它也会有些亲切。 “兄弟,没想到你也跟我一起来了。” 他抚摸着腹部的骰子刻印,镜中的两枚骰子被缓缓拨动,在镜中荡出一圈涟漪。 虽然这骰子曾经救过自己,但是他还是没有掌握这骰子的使用原理。 略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安三岁便起身出了门。 他在别墅里三拐两拐,走到了三楼的一间小屋里。 屋中陈设简朴,有一股檀木的幽香。 里面放着安三岁生母的神龛,神龛照片上的女子一张瓜子脸,一副桃花眼,煞是好看。 他找了一张毯子,在神龛前坐下,照常例摆上了三根香点燃。 “既然我占了你孩子的躯体,那你就是我的生母,我会经常来看你,也请你保佑我这一世无病无灾,顺遂平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神龛照片上的女子的唇角似乎动了动,像是微笑。 安三岁也对这神龛笑了笑。 “啊~” 房门被打开,王雪看到了正在神龛前盘坐的安三岁。 两人相互看了眼,王雪觉得有些尴尬,便别过头去。 “原来你在,那我等等再来。” 安三岁看着王雪像是避嫌一样的表情,露出一丝笑意。 “既然都是来看她的,那就一起看呗,想来人多点,她也会开心。” 王雪听了这话之后只能硬着头皮,扯过一张毯子在神龛前坐下。 “我已经敬过香了,就不用再敬第二遍了。”他看到王雪还打算上香,便制止了她。 王雪却执拗的又敬了三支,“你不懂,这香是我的心意,应该的。” 说罢又插了三支,弄得香炉里有些拥挤。 “。。。” 二人相对无言。 看着王雪坐立不安的样子,安三岁只能先开口。 “话说,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我对自己生病时候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王雪看了一眼安三岁,她觉得只是这个孩子只是给自己找一个话头。 “毕竟你在床上昏迷了一年多呢。” “我给你说说吧,你那个时候就像是中邪了一样,你爹都不认识了,只是到处的疯跑,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安三岁有些奇怪,什么病和找东西有关? “找东西?” “对,就好像在找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你爹以为你想妈妈了,就把这神龛放在屋里。” 王雪看了一眼神龛。 “但之后你的病还是没有好转,后来听讲风水的大师说,是...是你娘余灵未消,一直缠着你,让你爹再娶一个就好了。” “可是娶我过门之后,你的病还是没好,去年你直接昏迷不醒,老爷他也束手无策,说我福薄,救不了三岁你,但好在你总算醒了。” 这话说出口,王雪的头就低了下去,安三岁挠挠头,只能安慰着。 “生老病死,天地常理,这可跟谁都没关系。” 说完这话,王雪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安三岁问了一声。 王雪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感觉你才十五岁,怎么像个大人一样。” 安三岁只能不好意思的笑笑。 通过几天的相处,他也摸透了王雪的性格。 没什么主见,也没什么太多的心眼,有些懦弱和不自信,但是初入豪门,总是要在大家面前摆出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 所以当在大家面前的时候,总是执着于自己对她的称谓,在和自己独处的时候,才会显露出那种懦懦的本性。 在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了一阵警报的声音。 安三岁走到窗户边,向外看去。 几辆纯黑色的车沿着别墅间的路行驶,在离他家不远的一栋别墅前停下了。 王雪这时也走了过来。 “捕车怎么过来了?徐家婆媳又闹了?” 在这个世界,警察这个职业好像并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各个乡绅豪门出钱供养的安全院,安全院完全取代了警察的作用,并对出资者负责。 但若有刑事案件,那么安全院没有权力对犯罪者实施刑罚,只能交给各地的锦衣卫总署。 而安全院用的车就是捕车。 因为国土面积太大,皇帝与内阁根本无法彻底掌握全国的各种大小事,所以弄了很多分权机构。 好像这个世界连议会都有。 不过寻常的婆媳矛盾能惊动专司治安的安全院,这是安三岁想不到的。 “咚咚咚。”轻且缓慢沉稳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夫人,公子,该用饭了。”李管家在门外提醒了一句。 一听到外人的声音,安三岁就能感觉到王雪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起来了。 这活得不累吗? 安三岁是搞不懂在豪门内为了不受欺负能拼命到什么地步。 几人下到餐厅,女仆已经将餐桌布置好了。 但可惜的是安家并不是那种吃起来大鱼大肉的世家。 看着油腥都很少的餐桌,安三岁不禁有些泛酸水。 他有些怀念前世的外卖,多油多盐吃的爽快。 李管家看出了他的心思,只能轻声提醒着。 “公子,这是安家祖训,斩尽六欲烦扰,不堕君子之泽。” 安三岁只能微微叹气。 “这也是我爹不喜欢在家吃的原因之一吧?” 李管家听了这话,平时板正的脸有一丝纠结,最后只能轻咳两声以示尴尬。 王雪倒是适应的很好,看样子吃的很香。 直到她不小心露出了碗里的半勺猪油。 “。。。” 安三岁只能举起碗随便扒拉几口。 这时一个女仆神色匆匆的走进了餐厅。 李管家本在一边服侍,见女仆进来,便把人拦了下来。 “夫人和公子正在吃饭,你进来做什么?” 那女仆有些气喘,略显着急的说道。 “秉夫人,公子,李管家,那安全院的人今日去了徐家,徐家满门三十二口,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