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子开元十五年,雁门关难得的下了一场雨,被黄沙摧残的关墙被洗刷出了原本的颜色。
这是一座位于周王朝西北边陲的一处军事要塞,它的外面是广阔的草原和天山,还有一个庞大的契丹部族,他们自诩为苍狼白鹿的子孙。而这里,就是防御游牧民族入侵的坚实堡垒。
关城的城墙由厚重的条石堆砌而成,中间加入原木和黄土夯实,石头与石头之间用糯米汁,熟石灰,黄沙搅拌充当粘合剂。
所谓“蒸土以筑都城”,每一段城墙都有专门负责的工匠,验收时,在士兵中选力大者用铁锤击打城墙,铁锤陷墙一寸即为不合格,负责工匠将被连坐惩罚。
干燥时节青石关墙上会覆盖一层浮土,西北特有的凛冽强风刮在人的脸上像小刀子一样。它吹过关墙,吹过兵卒们简陋的营房,最后落在人的身上。
整个世界变成了黄沙的世界,人们不会在院子里晒衣服,甚至屋里的被子上也会抖落出细细的沙粒。
都说春风不度玉门关,虽然这里没有玉门关,但是同样都是边塞孤城,无论是春天的气息还是朝廷的物资都会及时送达,尤其是今天难得的下了一场春雨,让所有人的的心情都变得舒畅起来。
此时的李仙芝很高兴,他感觉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许多。
作为雁门关的最高军事统帅,他显得尤为和蔼可亲,虽然对于面前有些清高的老人有些许的不满,但是作为一个老油子他并没有让对方看出来。
对着伞下那位倨傲冷漠的老者恭敬的行了一礼,低声请示到:“这位老大人,不知道公主殿下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需要,如果你们坚持明天出发,我这里随时可以派出一个校尉,让他带着手下的士兵护卫你们。兵部那边我会做一份调兵记录传过去。”
看着并没有说话,看了看李仙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随即指了指后面马车里的人影,
“不用了,兵部调令太过麻烦。”这时,从马车里传来一道冷冷的女声。
今天清晨,这支从帝都来的庞大车队冒雨进入了雁门关,李仙芝是事先接到了通知,是去往契丹部族和亲的长公主殿下。
对于对方冷漠倨傲的态度李仙芝并没有任何意见,也不敢有意见。
马车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到:“从雁门关到契丹王庭,天山这一带山路难行,就算是大道怕是也会被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头堵塞,如果派人清理的话就要耽误不少时间。而且山外的雨怕是比这里的大些,难保不会冲垮了山路,李将军从军中调个熟悉山路的人给我吧。”
李仙芝沉吟了一下,脑海中想起了一个欠收拾的混小子,笑着回应到:“末将军中的儿郎们都是熟悉天山山路,我会安排一个最稳妥的向导。”
营房外几名校尉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说实话吧,他们没有一个人想去走这一遭,大家都是老兵油子了,没好处的事情显然没人愿意,很明显这件事情没有好处甚至还有风险。
在周朝边军军制中,一个镇下辖十个营,一个营有两个校尉,一个校尉有五百名兵卒。剩下的就是士兵的家眷,满打满算加起来整个关城不到六万人。
相对于繁华的帝都,这里是自由的,但是说难听点更像是一个土匪窝,李仙芝就是最大的头儿。但是他治军却是极严的,违反军纪的事情还没有几个人敢做。
李仙芝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看着营房周围地上的黄泥汤,感慨了一声:“他不是老想着去帝都吗,帝都去不了不如让他跟着帝都的人见见世面,以他的性子,怕是不可能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辈子。”
“那位公主殿下怕是难伺候的紧啊。”一名校尉忧心忡忡的说到。
众人身后的房门被推开,一个面容俏丽的婢女走了出来,对着李仙芝和校尉们冷冷的说到:“带我去见见你选的向导。”
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就算是婢女也带着几分皇家威仪,面对着久战边陲的朝廷边将丝毫不输气势。
有道是宰相的门房,贵妇的婢女,王爷的门客,都是极为难缠的角色,阎王好骗,小鬼难缠就是说的这些人。这些人离进了不好,离远了又惹麻烦,李仙芝真真是头疼不已,随手打发了一名校尉带着着侍女去营房里头寻人。
雨势渐渐小了,春雨过后的雁门关显得格外的清新,道旁的胡杨也泛出了嫩绿色,与帝都的满城春色比起来却是有着另一番味道。绕过了几个院子,校尉带着婢女来到了一处营房。
听着房内传出来的嘈杂声叫骂声和行酒令的声音,婢女的秀眉微微皱起,心道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在军营里聚众饮酒?
微风吹起门帘,里面的声音变得清晰了起来,果然是在划拳!却不是平常的划拳……
听着划拳的内容,婢女俏丽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羞红,暗自握紧了袖子里的粉拳。
“一个公主归我抱!两个公主归你抱!三个公主归我抱!归我抱了哈哈哈哈……”
下流的行令声伴随着嘈杂的叫嚷声不绝于耳,几个人有来有回的互有胜负,俏丽婢女银牙紧咬的展开帘子,瞪着眼睛朝里面望去,一眼便瞧见了方桌对面的一位小兵。
那小兵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身上穿一件军队制式的红色战袄,战袄的交领前满是油污,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也没有好好的包起来,只有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偏偏这张脸生的极为清秀,眉眼显得极为分明,下巴上已经有了短短的胡须…
“这次公主归我抱!哈哈哈”
少年嘴里说着下流的行令,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格外专注严肃,一丝不苟。仿佛在做着一件比大和尚念经还要肃穆庄重的事情。
他的右手不停的比划着石头剪刀布,他的每一次挥拳都使了很大的力气,好像划拳的输赢关乎着自己性命一般。
“我赢了!”
一场漫长的世纪对决终于落下了帷幕,交战双方的脸统统都是因为缺氧而憋的通红,少年用力的挥舞着自己的右手,宣告自己是胜利者。脸颊上浮现出一对浅浅的酒窝。
少年的对手却是不服气,坚持认为在最后自己在喊归我抱时是出的拳,于是周围观战的兵卒们也开始激烈的争论起来,大家都认为自己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对面那人大吼一声:“听熊头儿的,他资格最老!”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了房间的角落,那里正有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卒,身材佝偻,满脸皱纹,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红色战袄,手里拿着一杆烟枪,正吞云吐雾的看着年轻人们划拳。
那老卒见众人看向自己,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笑呵呵的走到桌前。
众人紧张的看着他,仿佛一场豪赌将要被庄家揭晓答案,老卒明显不是头回遇到这种情况,只是笑呵呵的看着众人。
老卒看了一眼少年,又瞟了一眼对面的兵卒慢慢的说到:“第二十八回,你出的剪,他出的拳,你嘴里说的是归你抱,所以是你输了。”
房间的众人立马哄笑了起来,那兵卒虽然不服气,但还是骂骂咧咧的付了钱,少年满意的接过铜钱,在自己满是油污的袖口擦了擦,然后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
“想开一点,输给我不丢人,我谢玄以后可是要征服天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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