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七年,九月,大明太原府。
一阵浓烈的檀香烟雾,杨逸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眼!
屋顶,青纱垂蔓,黄色的纸符贴满围帐。身下朱红色的罗汉床,被烧了一半的油灯和蜡烛围在中间。
“灵符?长明灯?靠,这……这他娘的是法堂!”还在半醉中的贺逸猛然惊醒,昨晚的喝的老村长瞬间清醒了一大半。
这些东西杨逸再熟悉不过了。警校肄业后,靠卖墓地讨生活的他,道场灵堂殡仪馆可没少去,但是眼下的场景却透着一丝丝诡异的气氛——
被捆绑着的上身的身体,只有一层纱衣覆裹!
而纱衣之下,竟然一片荒芜!
“你姥姥,要玩死老子啊,原始社会也不会这么开放啊?”
“到底怎么回事儿?”贺逸挣扎着起身,准备弄清楚眼前的一切!
透过窗户,只见屋外阁楼回廊,红灯浮影,琴瑟之声中,不时有皂吏领着妙龄女子进进出出,绫罗艳影在月色和灯影的衬托下,让人迷乱。
但是,此时杨逸实在无心欣赏,赶紧逃生才是上策。
曾经的警校优等生,炼就了他极强的观察能力,加上历史狂热爱好者的身份,他迅速对眼前的处境做出判断。
前厅端茶小吏,束发包巾——典型的明朝发饰!
阁楼女子,褡膊角冠——朱地主为教坊司伎子量身定制的标准穿着!
可以断定一个事实:
穿越了!
穿越到了明朝!
而且还是官方妓院教坊司!
不会这么悲催吧!正当他想要进一步查看时,忽然,屋外脚步声渐渐靠近,贺逸赶紧原样儿躺好!
两个皂吏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径直来到床前。
躺在妓院里,光着身子被绑着,被两个男人盯着看,这场景,这架势,就是某岛国动作片也不敢这么拍呀。
“明朝也好这一口?正史野史都没写过啊!”
闭着眼睛尽情“享受”还是跳下床来反抗“狗带”?杨逸果断选择保命。
男子对**的身体似乎没有兴趣,其中一个按了按杨逸脖颈,确定还有气后,朝香案走了过去。
杨逸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
八仙桌上,两只白烛,一个香炉,上敬灵牌,故显考高公讳启之灵位,两男子跪在灵位前。
“老爷,天晓得您遭此大难,平素你与那杨宪交好,可是那杨宪却谋反,还牵连您入贱籍,害的小姐也入了教坊司。”
男子声泪俱下,动情之处伏地痛苦。
而杨逸的脑子却在飞快地思索:杨宪,左丞相。高启,明朝的大诗人,据说是因为写反诗被杀的,而那一年,史书记载是洪武七年。
一切渐渐清晰了起来。
伏地的男子,此刻也缓了过来,起身点了三炷香,眼神由哀伤变成恶狗一般。
“老爷,今天是头七,杨宪那个畜生儿子杨逸我给你抓来了,府衙那些人与这厮贼鼠一窝,只会抓人捞钱,必不会杀他!今天,当着小姐的面,丑时三刻,我们就用这狗贼的脑袋为您祭牌位!”
“这开局就是地狱模式啊!”离丑时三刻还有些时间,想办法脱身才是。
身份信息已经明了,“原来我就是杨宪的儿子——杨逸!”
念头一闪,贺逸只觉得大脑一阵痉挛,成千上万的信息朝着大脑飞速游了过来。
杨逸,洪武朝左丞相杨宪唯一的儿子,年方十六,长于太原府,无功名在身!
父亲杨宪,前日获罪被杀,所幸祸未及家人,而这位丞相公子却秉性大改,披孝守丧竟还能呼呼大睡,这等事在太原府竟然传了个遍。
杨宪入土三日刚过,他便如恶虎出笼一般,终日游荡在教坊司,喝酒听曲,好不自在。
“真是畜生啊!”杨逸心里骂了一句,可是为何一夜之间判若两人,这其中的缘由此刻还来不及多想。
他从脑海凌乱的信息中仔细检索有用信息。
十天前刑部回话只说父亲谋反被杀,高启同罪入贱籍,再无其他。
而这十天自己整日在教坊司喝酒听曲,高启被杀,自己却被做实了罪名还被府衙通缉,这明摆着就是有人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节奏啊!
开局死了个丞相老爹,还莫名背上了杀人犯的罪名,自己的小命弄不好今晚就要交代出去,这明摆着有人做了个死局,要我的命!
想到这里,杨逸只觉得头皮发麻,如芒在背,正在思索计策!
突然,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悄然进来,神色慌张。
“哥,不好了!出事了!”丫鬟名叫香菱,是高云娘的婢女,为报答高启恩情,自愿随云娘入教坊司为婢。
“香菱,别急,慢点说,怎么回事儿!”
“今晚突然冒出一群不认识的人要为小姐赎身,而且带着礼部的批文和银两,此刻正在内堂与司吏交割,说立时就要带走小姐!”
“小姐呢?”男子急切的问道。
“还在内堂!”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领头的男子在屋里来回踱步两圈,转身走到杨逸跟前。
“让你再活一回儿,等我救了小姐,再来收拾你!”
“加了量的**,一时还醒不过来!老二,把他藏起来!”
“走,去内堂!”
男子将杨逸藏于床下,吹灭蜡烛后,三人悄然出门。
“真险啊!”杨逸从床下挣扎起身,这天赐的良机,不跑等着领盒饭啊!
借助窗外的微微亮光,杨逸挣开绳索,从犄角旮旯搜出一件皂吏的长衣和粗布长靴。
化妆完毕,准备开溜!
忽然,铜镜里窗楹一闪,两个身影眨眼间飞身进屋。
“有人!”
只听见一声暗吼,一把钢刀,熟练的架到了杨逸脖子上。
不喜欢走门的都是高人,从古至今各行各业都是。
杨逸很清楚,接下来定是一番灵魂拷问,带着刀进教坊司的,绝不是小毛贼,目标自然不会是一个端茶水的皂吏。
“小子,告诉我,丞相府公子杨逸可识得?”
“老…老爷,杨公子近日常在此地,自…自然是认得的!”
话音未落,勃颈上的钢刀,忽得加力。
“现在何处?”
“刚被两个人带走了!说…说是去内堂!”
杨逸应声而答,眼睛却借着微弱的光仔细打量着这两个人。
刑事侦查学曾讲过,伪装和痕迹是成正比的。
这两个人应天府口音,鬓角须发却异于常人的少是长期佩戴盔甲所致,卫戍应天的军士绝计不可能出入教坊司,必是皇宫内卫。 想到这里,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若要自救,先要弄清楚这两人是敌是友。 “只是…我听说……” 杨逸话音未落,另一个久未做声的男子,忽然来了兴趣。 右手轻轻一抬,抓住了杨逸的肩膀,武夫的力道让杨逸有点吃不消。 “听说什么,快点说!” “我……我听见他们说今晚要杀杨逸为高启祭牌位!” “大人,那小子有难,怎么办?” 领头的男子手一用力,杨逸只觉得肩膀剧痛。 “小子,带我们去内堂!”说着,将杨逸推出门。 三人朝着内堂走去,借着灯光,杨逸清楚的看见了二人长相。 忽然,目光扫过刚才驾在脖子上的那柄刀,内宫禁卫标配。 “拱卫司!”杨逸心头大喜,“老子这次死不了!” …… 教坊司,内堂。 拿着礼部的批文为伎子赎身,在这太原府教坊司还是头一个。 内堂几案前,几个衣着光鲜的人正与司吏交割批文,其中一个领头的将五千两银票交予司吏。 香菱兄妹混在内堂门外观望的人群中,如何救人一时没了主意。 另一边,将两个内卫带到内堂,杨逸便已脱身。隔着人群往里一看,大脑飞快的检索出了那个赎身之人。 此人名叫黄升,太原才俊,晋王幕僚。 “心系苍生不爱美人的黄参事也逛窑子?真是世风日下啊!” 有黄升在事情就好办多了! 计划启动,开始救人! 杨逸悄悄挤到三兄妹身后,轻轻拍了一下香菱,然后一脸媚笑。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原本三个人已经精神紧绷,用了加大剂量的**竟然活奔乱跳的站在眼前,简直活见鬼了。 两兄弟先是一惊,然后一个捂嘴,一个掐腰,硬生生将杨逸拐到了墙角。 “大哥,别让这小子跑了,弄死他!”话音未落那双粗糙的大手已经掐住了杨逸的脖子。 杨逸瞬间感觉吸不上气,于是奋力挣脱,用全身之力拽开捂着嘴的那只大手。 拼命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我…能…救…云…娘!” 【作者题外话】:新手新书,第一次就给了,期待读者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