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黑龙台监牢。
李原努力睁开睡得迷糊的双眼,抬起身子,僵硬而又扭曲地把一只睡酸手从桌子上挪下来,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往腰间摸了一把。
钥匙还在。
也是,这黑龙台的监牢都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出问题了,上月镇抚童斌大人还从羽林卫特意借调一部人马加强守卫。但一想到这大牢里关的人,心里又有点小慌。官职大点的,有前应天府尹陈汤、前刑部侍郎廖剑星,背景通天的镇西侯次子李承安,武力超群的丐帮汪长老,不知如何描述的哑巴邪教分子……
一般的囚犯关在刑部大牢,再厉害点的,关在大理寺。
而那些有讲究的,则由黑龙台处理。这里每个牢房全封闭。只有牢门顶部留下一道缝,方便狱卒查看犯人。
能被关进这黑龙台大牢的犯人,大多对自身处境认识的清楚。不管有罪没罪,进来了,外头没有人的,无声无息的死;外头还有人的,出重金,撒人情,又碰上好运气,倒是可以缺斤少两的离开。
稍微过了一会,枕酸的手好像也恢复过来。
窗外投过来的光已经比较昏暗,按以前朝九晚五的说法,现在已经到了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的钟点。
李原肚子发出一阵声响,心中不禁有些怨念,都这个点老张怎么还没过来送饭。昨天来的时候多给他塞了几两碎银托他加鸡腿,怕不是又被他拿去喝酒了。
突然,隐约听到厮杀声从地牢外传进来。
李原一阵错愕。感到害怕的同时又有一点兴奋。
在遇到危机生命大事的时候,人的第一反应是害怕。这是遗传嵌在基因里的记忆,为了人类物种能够更好地传承下去而存在。所以感到害怕并没有什么好羞耻。
但人和人又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害怕之后,呆若木鸡,只知道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任人宰割。而有的人,害怕之后反而更加沉着冷静,能做出最佳选择。
要不试试溜出去?没到换班点之前,大牢两道锁,换班的人一把钥匙,里面值班的人一把钥匙,一起使用才能打开。当然,暴力开锁除外。
李原看了眼几乎有手臂粗的铁锁,瞬间便失去了这条出路的信心。
是有几分武艺在身,但那是下下毒,搞搞暗杀还行。但要破坏这种锁,大概只有蛮熊才能做得到吧。
看来是出不去了,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想想办法。
监狱里除了囚犯还有什么呢?枷锁、犯人、犯人的被褥、上次看到老张偷藏的酒……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搞清楚当前的形式。 监牢在黑龙台最里面的位置。连这里都能够听得到喊杀声,看来外面的防御力量怕是守不住了。不过也是,黑龙台究竟只是个特务机构,要说干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还好,正面对抗那不就是老鼠抓猫。 听这等声势,进攻的敌人数量肯定不少。 目的可能是出于报复?毕竟黑龙台这种机构,平时得罪的人可不少。 毁坏某些重要文件?劫囚?又或者是灭口? 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只要敌人占优势,他这狱卒的身份都危险了。 996快要迟到被扣工资的人,谁还会注意赶路的时候是不是会踩到蚂蚁呢。 对了,狱卒身份危险,那为何不让自己变成囚犯!李原的手猛然握紧。 想到就做。 没有空缺的牢房,得跟某个人换换身份。 首先排除两个官最大的,不但危险,可能是灭口的对象。 再排除几个猛人,笑死,根本打不过。 还有那几个老阴逼也得排除,计划还没开始说不定就被什么手段搅和了。 只能拿捏那个传闻中没什么特别的镇西侯次子了。 迅速走到李承安牢房门口,掏出钥匙打开全封闭式牢门。 李承安见状,备受煎熬的双眼透出些欣喜,不由得开口:“你是来救……” 话音未落,就被李原一手刀切晕。 熟练地扒光衣物,然后换好,再把李承安脱到不久前打盹的地方。 牢外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大。 李原掀开地砖,拿出老张的酒。一掌拍开酒封,一手捏开李承安的嘴,吨吨吨灌了几口下去。 李承安呛了几下,似乎想醒来的样子。 然后嘭的又是一手刀。 做完这一切,李原把钥匙给李承安别好,急速走到牢内,锁头向外锁死,带上镣铐,缓缓坐下。 手稍微有点发抖。 这一切也不是没有破绽。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把能想到的尽量弥补。后面的事就见招拆招吧。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伴随着剧烈的声响,大牢门被打开。 一队全身被盔甲包裹的兵士冲了进来。为首那大汉手持长刀,看到趴在桌前的李承安。 单手抓住胸前衣服举起来。似乎是李平下手太重还有补刀的缘故,李承安并未清醒过来,只是嘴角又溢出些酒水。 大汉有些不屑,又有点愤怒。直接把李承安按倒在桌上一刀枭首。 甚至还想再砍上几刀。 后面一位看起来瘦些的军士上前按住大汉的肩膀低声道,“救人要紧。” 感知到大牢出现变故,不少囚犯都开始用尽全身最大的气力敲牢门,咆哮着各种如“救救我”,“冤枉啊”,“救我,重金相谢”等。 瘦一些的军士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些许声音,从李承安身上解下钥匙串,直接走到李原牢房门口,逐一尝试。 听着牢门外的声响,李原心里满是窝槽。 不是吧不是吧?刚好牢外来人为的就是这镇西侯次子? 也没听说这镇西侯府在京城有多大能量,镇西侯次子李承安作为掌军大将留守在京都的质子,身份比较尴尬,但敢惹他的也就只有那一小撮人。毕竟惹了镇西侯府,搞得统军大将不痛快,出了什么变故,那就是一刀子。当今皇上可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良人。 定是卷入了什么重大干系的事件,才会被皇帝宁可冒着边军变故的风险也要关进黑龙台。 动手的原来是镇西侯府,那有这么大能量也就说得通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真正的次子在外面,里面的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 但凡有一个人能认出来,今天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李原并没有把握不被认出来。该做的都做了。 心态上的压抑导致身体不停地出汗,吃力地抬起戴着镣铐的手抹了几把。 此时的李原看起来才像是一个真正的囚徒。 “是死是活,就要看来人究竟认不认得这真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