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子花生火腿肠,香烟啤酒矿泉水,腿收一下----”
这是本世纪初的绿皮火车里,列车服务员的经典叫卖唱词。
如今的高铁时代,设施一流,秩序井然,提速提价,好是好了,却完全没了昔日的那种年代感。
何况余良坐的还是商务座。
列车疾驰,杯中水纹丝不动。
邻座中年男子光头闪耀。
他主动与余良搭讪。
当听到“余良”这个名字时,他打趣道:“地主家也有余粮啊!”
从小到大这种调侃听得多了,余良礼貌地笑笑。
其实光头男子的名字才是奇葩:田三亩。
没错,他叫田三亩。真是个有意思的名字!饱含泥土气息!他娘怎么给他起这个名字?祖上是地主吗?还是只有三亩地? 田三亩光头、大眼、细细的胡子茬、高大魁梧、性格开朗,长得像老板,一看就是个**湖,经多见广,处事圆滑。 按他的讲述,是一个有钱的生意人,独自去青岛“浪”了几天,吃蛤喇、哈啤酒、面向大海,春暖花开---- 当他得知余良是刚毕业半年的学生,要去北漂的时候,很是惊讶,追问余良:“刚毕业的大学生,去北漂,竟然坐商务座?” 余良理解他的质疑。毕竟商务座比普通座贵得多,能坐得起商务座的,不是生意人,就是官员。一个即将羊入虎口,一头扎进北漂洪流中的穷学生,哪来的金钱和勇气坐商务座?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北漂的人一定是背着破旧的行李,坐着绿皮火车,火车只有站票,主角一夜没合眼,出了北京站,一片茫然,不知道往哪儿去。 余良恰恰相反,此刻他半躺在舒适的商务座上,享受着高铁上的美食,还有美女乘务员的贴心服务,同一个初识的成功商人谈笑风生----这是北漂的人设吗?看起来更像是去伟大首都开代表大会。 日往西坠,树上鸟儿归巢,天边霞光和自己的脸叠印在车窗上,余良觉得一切都像在做梦。 ----- 直到后来,余良曾认真思考过他与田三亩的相遇相识:假如那一天,他不坐商务座,就不会遇到田三亩,假如没有遇到田三亩,那么他北漂生涯就是另外一种样子。 他就不会认识尤雯雯,认识徐翠儿,认识丁菱菱,认识施泰一家,还有那些形形色色的北漂人---- 不知道更坎坷还是更精彩,不知道更有趣还是更无聊,不知道更好还是更坏----他像一张被丢弃的白纸,被风吹起,吹到哪儿算哪儿,或许落在水面上,或许落在草丛里,或许挂在电线上,或许坠入粪池里---- 生活真是奇妙!人生际遇,总是和你在某些阶段遇见的各色人等颇有渊源。在每一个阶段都会遇到不同的人物,这些人物,像安排好了一样闯入你广袤的内心世界,影响着卑微而短暂的一生---- 第一章(部分) 余良很失望。 来北京的第一次应聘,就宣告以失败而告终。 南耕北织文化公司前台,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冲他挥挥手,礼貌地说声再见。 再见?再见?再也不见!他苦笑着,走向电梯口,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余良紧盯着电梯门,脑子里回想着刚才面试的场景,两个面试官挑剔的问话,鄙夷的眼神-----北京,给这个初出茅庐的青瓜蛋子一记重重的直拳。 “咔哒!”“咔哒!”“咔哒!”-----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沉重而有节奏,打断了余良的沉思,每一声都戳在余良失落的心上。 脚步声逼近,随之飘来一股浓郁的香水味。 只见一团红色迈出南耕北织文化公司的大门,前台女孩毕恭毕敬地起身,微笑,相送。 那团红色包裹之下,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她画着浓妆,胳膊小腿极白。 高跟鞋敲击着地面,余良甚至感觉到了地面的颤抖。 女子径直走到余良的前面,一脸冷傲。 余良后退了几步,和她拉开点距离。 “萨德姆,快点过来!”女子喊着,声音柔中带刚。 就见一条狗从公司门口窜了出来,让余良打一激灵。 只见这狗,棕色毛发,十分齐整,穿着粉色丝绸衣服,脚蹬四只鞋子。最滑稽的是,耳朵旁边的毛发,竟然用红色蝴蝶结扎了起来,活脱脱像一个人类。 余良第一次见这种高贵的狗。他以前见过的最特殊的狗还是继母郭丽莎养的那只泰迪犬。 这条叫萨德姆的狗跑到女子面前,冲后面的余良咧了咧嘴,亮亮牙齿,似乎在警告他,离自己的主人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