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突然下起鹅毛大雪,银花四舞,顷刻间,地上,山上,便积了厚厚的白雪。
后山,钟不同木屋里,丁正看着钟不同,钟不同亦是瞧着他,两人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钟老。”丁正不待钟不同开口说话,挥手打断,“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这个现象,除了常年服用外,别无其他可能。”钟不同凝视丁正。
“不可能的。”丁正张了张嘴,低声告诉自己,一瞬间,在万剑门的记忆,涌上心头,他自己是一个孤儿,自小便跟在师傅身边,师傅待他极好,只有他一个徒弟,并没有再收其他人,他师傅虽然身为万剑门七剑之一,但是生性孤僻,故此师徒两人居住的地方,较为僻静,从小到大,情同父子。
丁正不相信师傅会害自己,可是那凝神紫金丹却又是师傅给自己吃的。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今日所遇,又难以解释,从昨天开始,丁正不停歇地遇到一件又一件,打破他自己认识的怪事,他想不通,难带他自己的师门,真的是坏事做尽,真的是丧尽天良。
钟不同凝视在丁正面上的目光,亦是随着丁正的迷惑缓缓移动,这是一件悲伤而且难过的事情,一个人好好的生活了二十年,现在却被告知,亲如父子的师傅,给他喂毒药,自己长大的地方,无时无刻不再防备着,甚至杀死他。
丁正突然大喊一声,赤着脚跑了出去。
“啊。”就在丁正跑出去的时候,钟雯正巧站在木屋门前,她仔仔细细全听了进去,望着丁正远去的背影,她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办,只能进了屋木,依偎在钟不同身边。
对于钟雯来说,她无疑是幸运的,虽然自小没见过父母,却不是孤儿,她自己的爷爷,那般慈爱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
“爷爷,真的是这样吗?”钟雯问道。
“应该是这样的,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原因。”钟不同慈祥地看着钟雯,不由说道,“现在你还敢吃爷爷给你的药丸吗?”
钟雯抬头看了一眼发须皆白的钟不同,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接着,猛地拔了一根白胡子下来,“敢,有什么不敢的,爷爷最疼我了。”说着,拿着扯下来的胡须摇了一摇。
钟不同哈哈大笑,“再扯我的胡子,非得喂你一颗不可。”
钟不同拍了一下钟雯说道,“丫头,你跟着去看看,不要靠太近,知道了吗?”
“爷爷,你就知道使唤我。”钟雯嘴上这样说,人已经跟着出去了。
丁正赤着脚,跑在厚厚的白雪上,身后只留下一串一深一浅的脚印,钟雯正远远地跟在后面。
丁正跑了一会,已经体力不支,累倒在地,他不愿动,任凭风雪加身,四散的银花,不消一会,就将他掩埋,天地之间,一片雪白,好似丁正一人的葬礼,若不是还剩下口中的热气,还在毫无意志地飘动,让别人觉着还有些生机,此时,刺骨的寒冷,冻不上他迷茫的心。
雪下的越大了,钟雯远远跟在身后,见丁正无力地倒下,才疾步往前追赶,不想风雪加剧,竟然迷了眼前的路,一时间,钟雯也不知道丁正倒在了哪里。
丁正是毁灭万剑门的天选之人的消息,在昨晚,早就已经传遍了九连山。
艾玲儿的屋子里,向飞虎呆呆地坐在那,他怎么也想不到,昨日伏击的那人竟然成了他们的救世主,“玲儿,你说,难道我们非要靠一个外人才可以吗?”
艾玲儿没有答话,在昨天晚上知道丁正的作用时,她对这个人的印象已经有所改变。其实,他对于丁正,倒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单单因为丁正是万剑门的人而已。
过了一晚上,艾玲儿现在回想起来,倒是觉着丁正也是一个美男子,不由的莞尔一笑。
“玲儿,你在想什么。”向飞虎看到艾玲儿竟然再笑,不由大为恼火地问道。
“向大哥,既然山主说了那个姓丁是我们成功的人,更何况还是史前辈推算的,难道我们还去杀了他不成。”艾玲儿起身为向飞虎倒了一杯茶水,“向大哥,我们目标不就是毁灭万剑门吗,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可是,玲儿,他毕竟是万剑门的弟子,怎么可能会帮助我们。”向飞虎接过茶杯道。
“也许事情会有转机,史前辈推算过,而且,你不是也常常说,世事多变吗。”艾玲儿说这,将手搭在了向飞虎的肩上,那双洁白的双手,纤细而温柔,无论是哪个男人都不会抵挡住。
向飞虎心中细细感受着,感受着自己的肩膀上带来的温柔,心不免生出荡漾之情,实际上,两人从小在一起长大,向飞虎早就对艾玲儿生出爱慕之情,否则也不会为了她冒险,布下截杀丁正的行动。
“玲儿。”向飞虎痴痴地看着艾玲儿。
艾玲儿见向飞虎眼中向往的神采,才发觉自己的手搭在了向飞虎的肩膀上,不由脸颊泛红,及时地把玉手抽了回来。
艾玲儿的手一抽,向飞虎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他想牢牢地抓住那双手,那双自己日思夜想的手,这些年了,从懂事以来,每一次,都这样,好像雾里看花,想得而不能得。
“向大哥,你在这里坐的时间已经太久了。”艾玲儿轻声道。
向飞虎听到艾玲儿这样说,才意识到,他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上午,就算大家的目的相同,就算这不再世俗之中,在一个女孩子的闺房里做的太久,也是不好的。
“那我先回去。”向飞虎依依不舍地站了起来。
“嗯。”艾玲儿跟着向飞虎,将他送出了自己的房间。
等向飞虎走出房间,艾玲儿回过身了,不屑地看了一眼桌上,拿起向飞虎用的茶杯,随意地丢在角落的木质橱子里,接着拿了一个崭新的,一模一样的茶杯出来,摆好放在桌子上。
钟雯在雪地里找了许久,猛烈的寒风带起雪花,不住地向钟雯拍打而去,寒风如刀,在钟雯粉嫩的脸颊上,无情的划过,狂风呼啸,在山中更烈,钟雯拼了命地呐喊,甜美的声音,却在这寒风中碾碎。
钟雯累了,这时她才发现,她已经看不清四周,就连刚刚走过,踏出的脚印,眨眼间也被风雪吞没。
“哎呀。”钟雯脚下一滑,扑通摔倒在地,整个人深深嵌入白雪之中,等她爬起来,才发现,雪地上平白一个凸起,“真倒霉。”说着钟雯提起脚就踹,一脚下去,不似石头般坚硬,倒是柔柔软软的,“啊,糟了,糟了。”
只见雪地上,丁正的身子已经被掩埋了一般,只留下一个小口,那是丁正口中热气所致,钟雯小心翼翼的将手指探到小口处,感觉还有热气呼出,一下子放了心。
钟雯蹲了下来,伸手将丁正身上,掩盖的白雪,一点一点推开,不料却被丁正一把推倒了一边,钟雯起身再去推,又被丁正推开,钟雯气道,“你这样可是会被冻死的。”
丁正没有说话,一个短时间内,收到了如此打击,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丁正想死,这是他现在唯一的解决方式,他不相信,自己的师傅会伤害他,谁要相信养自己长大成人,只为了利用,只为了杀死他呢。
钟雯瞧着丁正已经被懂的发紫的脸,那种原本俊俏的脸,已经毫无生气,原本年轻,有活力的眼睛,现在已经同一个行将枯死的老人一般,甚至很加悲凉。
她不由的心疼起来,钟雯自己没有见过父母,虽然爷爷极其疼爱,但是爷爷始终不代替父母,她从没在爷爷面前露出半点不愉快的样子,只是为不让爷爷伤心而已,但是这种感觉却时刻在她的心中,随着她长大,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想到这里,两行泪珠,便不能停止的沿着粉嫩的面颊流淌下来,只是那两行热泪,还没有等顺在脸颊低落,便结成了冰晶。
丁正还没死,他的五官还在,还有感觉,当他听到身边一阵抽噎,方才看见钟雯正在哭泣,想到他自己冲出木屋的时候,正好撞见钟雯,心中想到,“她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经历,难道她是在为我而流泪。”
“我是一个大坏蛋,死在这风雪里,已经算得上老天的厚爱,不必为我哭泣。”丁正说道。
钟雯地上的雪人说话,“谁在为你哭泣,你以为你是谁?”
“那你为什么哭呢?”丁正笑了一下,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不过想想也是,在这九连山上,每个人都巴不得我死,又有谁会为了我伤心落泪呢。
“这你管不着,我告诉你,你自己想死不要紧,爷爷叫我跟着你,你可别连累我,等哪天没人瞧见你的时候,你再去死。”钟雯擦干了脸颊上的泪珠说道。
“想不到,我死还要连累别人,我可不愿意,死了都要欠别人的情。”丁正道。
“那好,既然你不愿意连累我,那就起来跟我回去,等把你交给爷爷,你想怎么就怎么。”钟雯说道。
丁正在钟雯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此时风虽未停,已然小了很多,雪还在下,却不像刚刚那样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