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是青山。
一片连绵不绝的大山,如巨龙盘踞在苍茫大地,远处的篝火带来星点光亮,照在一双手上。
这是一双皲裂的手,手中死死攥着一只有了豁口的大碗,碗虽是破旧的,倒是也不失古朴。
其中升腾着些许烟火气,虽说没有到抚平凡人心这样罢,但也足以宽慰。
这人呢双手扣在碗面,眼睛四处瞟着,神情呆滞。
他叫狗剩,狗剩本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因为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从此便糊涂了,父亲怕养不活便和人商量取了个狗剩。这狗都不吃剩下的,想必能抗风霜,消灾祸。
至于他自己的大名,想必他也忘了罢。
“娘,狗剩回来了。”
是有什么大喜事罢,狗剩笑着,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上了,微风吹来都似乎带着些许欢快的气息,他一拐一拐的走进了一个胡同。这里是他的家。
家是简陋的,在两侧墙里的的缝隙里挂上块破布,用土砖头摞起来,上面搭上一块纸板,这就当做家了。至于床,仿着房子做便行。
狗剩靠着墙壁一点一点的摸索而来。
在大山里的村子没有路灯,是蹭不到光的,不过有盏煤油灯,这就足以慰及了。他的阿娘和弟弟拴柱就住在这里。
说来也是可怜,平日里这个家就靠狗剩出村挖菜换几个铜板,讨点剩饭支撑着。
“是狗剩回来了吗?”阿娘卷缩着躺在床上,磕了磕干巴巴的馒头,她是在研究了。这馒头磕着当当当的,也不知道放着有几天了,反正不会少罢。
不过馒头用水泡泡,软乎乎还能吃,硬着她和栓住是啃不动的,虽说她年纪不大,但牙齿已经不够几颗了。
这便是一家三口的晚饭。
“阿娘,我回来了。”狗剩傻呵的乐着,掀开那块破布走了进来,笨呼的挠了挠鼻子,从破碗里掏出一大块鸡腿,手是脏的,鸡腿干干净净的。
狗剩把鸡腿搬开两半,呆呆的:“这一半给阿娘,这一半给弟弟。” 他是完全没有考虑自己要吃什么的。 “阿娘,和你讲,今天倒是幸运,村里大先生也不知怎的,在村子南边的大山里寻到一把绿油油的东西。”先生说:“这东西可是个好东西,但无功不受禄,给你们沾沾喜气罢。”就在村子口设了一桌宴席。 狗剩羡慕的说:“这上面有可多好吃的,许多都是没见过的。” 狗剩说着弯腰捻了把掉地上馒头的残渣,摸到嘴里,看着阿娘说:“这绿色的就是好东西吗?明天狗剩也想循着先生,去那边找个宝贝。”狗剩吧唧嘴,把馒头渣渣抿的干净。现在狗剩的嘴巴,看起来倒是白净了许多。 至于先生呢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是整个村子里除了狗剩父亲外唯一有学识的人,会算卦,会看风水。平时除了狗剩他娘外,是最疼他的人。 每次教村子的娃儿上课,只要狗剩在,总会带上他,也不收他的钱。 这下了课了便带着狗剩去外面撒野,这两人在一起像是正正的负了,总是干一些偷鸡摸狗的活计,好在村里人也没得发现。 毕竟谁能想到学识渊博的教书先生和淳朴的小狗剩是这样的人呢。 狗剩也是不打算坦白的,虽然他不聪明,但也知道这事情是不能说的,毕竟和先生偷看寡妇洗澡可不会落一个好名声。 “娘,篝火节是不是要到了。”狗剩突然抬起头说。 “算算时间,差不多就这几天了。 你爹爹要是还在的话,倒是会热闹许多。阿娘搀着拐杖站了起来,抚了抚狗剩杂草窝似的头发。 狗剩的父亲先前是个读书人,祖上不说富贵,在这村子里也有个像模像样的宅子,但这书读的多了,想法就多了,不知听了谁的话,和人合伙做起了生意,结果家底赔光了,收债的上门把阿娘打的落下了残疾,宅子也被收走了。 后来啊听人说村子的南边的青山出了宝藏,是一座大墓,这要是挖出一件两件,那可必定是一个稀罕物,狗剩的父亲就和人商量,便带着几个淘客去探了,谁知道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大抵是死了吧,不然也不会丢下妻子。他读的是圣贤书,自然懂男人就要负起来责任。 小时候娘亲对狗剩便是这么说的。 “阿爹找到宝贝,就一定会回来的。”爹爹说:找到宝贝了,就带我们去镇子里住下,买一个大房子,和一张大床,这样阿娘还就可以舒服的躺着了。”狗剩雾蒙蒙的眼睛突然亮了一点,他对此是深信不疑的。 娘两在唠着,小拴住也不闲,两条腿踢过来踢过去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怎么会嘎吱嘎吱的呢,可能是踢着木板了吧,毕竟屋顶就是木板做的。 狗剩低头这一看,半截鸡腿被他吃的干净。狗剩乐了:小东西还想吃呀?”狗剩一把抱着弟弟,和狗剩一样,栓住也是脏兮兮的,耷拉着鼻涕,也是可爱。 可细看下,这半截鸡腿还是半截,肉是一点没少。 “阿娘我们走啦,出去看看篝火节,在揩点东西回来给娘吃。”他抱着弟弟走出胡同,这鸡腿他也没有注意到。 走喽,走喽。借着篝火的光亮,迎着月光走了出来。像活人吗?也许罢。可看着他佝偻的身子,真像死人。 “青菘绿韭古嘉蔬,莼丝菰白名三吴。台心短黄奉天厨,熊掌驼峰没不如啊。”村里的大先生领着乡亲们齐聚一堂,做着独属村里人的土烧烤吃。 “狗剩来这里。”大先生一眼便瞧见了他,招手喊到“小剩子,来,尝尝我烤的地瓜。” 狗剩咧嘴傻乐的跑过来,栓住在他怀里一上一下的颠着,若是在小个几岁,可能就要嗝奶,不过也是说不准的。 先生剥开地瓜递给了他,怜稀的说道:“狗剩吃吧,吃饱点,这些年你爹爹不在,你们一家子受苦受难了。” 狗剩不知道,他娘说的那些淘客里,就有大先生,而先生淘到的那件绿油油的青铜器,正是从先前村子南边的青山的墓穴挖出来的。 青铜器是个鼎,这可是个稀罕物。去的墓也是之前那座。 狗剩他爹的消失,先生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但是他并没有和任何人说。 那里啊是一座大墓,里面有很多的骸骨,其中一件与狗剩十分的相似……就像按狗剩模子刻出来的,先生并没有挖到那里,但他看着像知道些许。 不然怎对狗剩如此好。 “先生好。”狗剩望着先生抱拳执了个师礼,他是不太聪明,但是这些道理还是知道的,对于学识渊博的长辈,自然是要尊敬。 抱拳后,这狗剩就一颠一颠的坐下了,带着栓住挨着火堆取暖。 狗剩看着先生说:“好香啊,这是什么呀?” 先生敲了下他的头,知道这个混货又在装可爱了,便从那篝火堆里取出个东西,送给了狗剩。 他双手接过先生给的东西,细看下是个地瓜,便自己掰了一小块,又给弟弟分了点,便整个塞到胸口里裹了起来,想着回去给阿娘。 这地瓜是热乎乎冒热气的,狗剩一裹到胸口里反而看不到气了,像是被锁住了。狗剩衣服特别薄,按理说是遮不住的,不过他也没有太过于在乎,好像本该如此。 大先生看着狗剩,眼睛里不可查的闪过一丝悲哀。“狗剩过来。”大先生摸着狗剩的头,脸色倒是没变,不过眼神看着让人悲伤,仿佛做了什么个决定。 先生问:“狗剩啊,明天想不想和我去外边寻个宝贝?说不定还可以在那里找到爹爹呢。” 狗剩一听便乐了,也顾不得放下怀里的栓住,一把便抱住了先生。说:“先生讲的可是真的,不是在调侃狗剩吗!” 上午出去挖野菜,狗剩他看到先生弄了把绿油油的鼎子,虽然说他不知道那是个啥,但肯定是值钱的玩意儿,这要是他也能寻一个,哪怕不是鼎子,小点是个碗,还是个帽子这也是不错,只要卖了那就可以改变家里窘迫的情况了,况且还可能寻到爹爹。” “当然是真的啦,我们村里人不骗村里人。” “那拉勾!”还没等先生反应,狗剩啪一下就撰住先生的手,拉了勾。很快啊,就抱着弟弟栓住往胡同的方向跑了。 他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阿娘。 先前阿娘是不让他出村子的,更别说去青山那边寻宝了,这一直是被严厉禁止的。 狗剩路上DuangDuangDuang的,也是可怜栓住了。 不过奇怪的是狗剩怀里的弟弟,被挤了那么一下,也没说一句话。不疼吗?疼吧。可就是没有声音。 月光照在狗剩和栓住的身上,能看的到影子,但是总有说不出来的怪异,奇怪。 先生在后面看着,静静的抿了一口地瓜,诶……这……这可真香,我也走吧,先生骑上了他的小毛驴,白色的。 是地瓜香还是什么,这就无从得知了。 月光亦照在他的身上,没有影子。 【作者题外话】:第一章,各位读者大大喜欢的多多收藏昂,千万不要怜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