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大臣们脸色各异,知道真相的人担忧陛下这个大胆的举措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可控制的变故,毕竟那是一种可怕的力量,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之前知道一些传言不确定的大臣则是目瞪口呆,心里开始盘算。不明真相的大臣则一脸疑惑,满头雾水。 “遵命领旨!”卢靖躬身作揖,方又退回原位,不理会一些朝臣审视的目光。 仁武帝轻轻呼了一口气,又以若无其事的口吻道: “南境元国”,他轻扣御案。“右丞相你去一趟吧,申桧这时候该是欢迎我大华的,给他们南境各国的南伐添点我大华的柴火,烧一烧那南荒的年轻人,淬炼淬炼。” 李广卿抖了抖衣袖,欲言又止。司马横闻言阔步出列,深深作揖领旨。 “顺便把张谦老夫子请回吧,你们这些读书人都不敢去外面,哈,夫子无畏鬼神强权,该是会给我大华的读书人好好上一课的。” 司马横俯首静默,嘴唇微微颤抖,仁武帝话锋突转,打趣的口吻对司马横道: “你老师该有百岁高龄了吧?身体还好吗?这一路不知道有多少颠簸意外,不要苦了老人家。” 司马衡闻言脸色剧变,连忙跪地俯身道: “回陛下,老师他年来身体硬朗,少了俗事叨扰,只在赐地开学堂授书教学,不问世事。可堪此重任。” 仁武帝笑道: “起来吧!哈,右丞相这话有矛盾啊,不问世事还可堪重任?” “回禀陛下,老师不问世事是因为陛下治下国泰民安。如若老师知道陛下对他有此命,必定鞠躬尽瘁。”司马衡躬身道。 “很好!张谦夫子当年何等风采,如今也是天下无数仕子的榜样,活圣人,朕一直以来很是钦佩。如果说朕是武帝,那张谦老夫子就是文王。请老夫子的事便由右丞相全权负责,那之前朕也会提前派人去到外面的世界给老夫子踩踩路平。朕先等你捷报。”仁武帝道。 朝堂上像董如等一众老奸巨猾的朝臣,都在其中听到了一些隐藏的信息。 他有一个私生子叫董天,曾经强霸一方,掳掠奸杀女子无数,弃尸填满了整整四口水井,当地官员都心知肚明,却不敢作为,甚有官员还主动献上女子巴结。最后是卢靖亲自下旨,将董天抓至秋午门斩首,矛头直指董如。最后在董如的辛苦周旋下才不了了之。 这些年卢靖没有少找董如的麻烦。如果真像他想的那样,恐怕卢靖不会轻易放过他。 董如咬牙切齿,却在卢靖坚毅的眉目当中看不见一丝对他这种人的怜悯。只得深深叹气,竖直耳朵,另谋他算。 “遵命领旨。”司马衡对仁武帝深深作揖。 “众爱卿有何意见?”仁武帝看向殿下众臣道。 “陛下圣言圣明。臣等与陛下同心!”众臣道。 “退朝。”仁武帝道。 “退朝!”殿内的太监高喝。 “退朝!”殿门的太监朝殿外高喝。 殿外的禁卫军瞬间分为五队朝不同方向齐步跑去,有一队两三百人的则径直向殿门口跑来,又分成两队,每一队两列,整齐站在大殿两侧。王立又紧了紧自己持戟的手,用力高挺腰杆。 “臣等告退!”一众朝臣有序退出。 “右丞相,大将军,你们留下。”仁武帝道。其他众臣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有序退朝,司马衡和王阔则转身出列,向仁武帝走来。 “持戟侍卫王立,你进殿来。”仁武帝看着殿外道。 “宣持戟侍卫王立进殿!”侍殿太监高喝。 一些官员向左右的持戟侍卫瞟了瞟,又继续沿着求仁道往宫外的方向走去。 王立听闻,身躯一振,立刻转身小跑,径直到殿下,重重俯身跪拜,横戟膝前! “陛下圣召,持戟侍卫王立拜见吾皇!”王立朗声道。他又随即嫌自己的声音是不是有点颤抖。 “起来吧。”仁武帝一改朝堂上的庄严,更像一位德高望重的夫子。 “是!”王立持戟起身,双手将戟握在身前低垂着脑袋,等候圣皇的命令。 “大胆!王立!谁允许你带兵进殿的!”大将军王阔忽然喝到。 根据大华律令,非紧急召集,王立的职权是不能带兵器进殿的。 王立闻言惊恐,正要请罪,却听见仁武帝道: “王将军,你是否意图谋反?” 王立忽然惊跪,叩首道: “陛下,大将军—”刚说到这里,却被王阔打断。 “哈哈!陛下,何言臣谋反?臣要是谋反,也是遵陛下您的旨,谋陛下您自己的反。”王阔丝毫没有惊慌之意。仁武帝闻言却也笑道: “那按照王将军的意思,就是王立意图谋反,带兵入殿试图行刺朕,该诛九族,念在他是受人指使,也算尽孝,就只诛他和他老爹吧。” 王阔闻言微微弯下了他一直努力挺直而已经略显疲惫的腰,扑塌跪下,语气悲哀可怜道: “老臣领诛。”说完仁武帝忽然笑着走下龙椅,朝陛之下走来,道: “起来吧起来吧,朕怎么舍得诛大将军,大将军可是朕和大华的老国宝,在朕心里,你比宫外那五尊护国不朽神像都要重要,哈哈,大将军在朕心里,才不朽。王立你也起来。” 王立起身,看着王阔慢慢起身,强忍住要去搀扶的想法,持戟作揖后退几步,依旧低着头。陛下是天子,天圣之人,他怎可近观。 仁武帝却搀扶起王阔,王阔也不客气,理所当然受仁武帝的搀扶,慢慢起身站稳,正色道: “陛下,臣真的老了哟!不知道还可以为陛下抗这天下多少年!” 仁武帝忽然双手扶着王阔的肩膀,手掌微微颤抖低声道:“阔叔…”,随即很快恢复了那张无情刻笑的让人胆寒不敢直视的脸。 司马衡和王立骇然,没有听到陛下悄悄对大将军说了什么,居然让这个沙场阎王大华武神老泪纵横… 仁武帝拍了拍王阔的肩膀。王阔很快收敛了面色,站在大殿左侧,低头与司马衡相对。 仁武帝看着王立道: “王立,大司马的本领,你学会了多少?” 王立正言道:“小将自十岁便随大将军学习,至今八年,仍然未能望其项背。” 仁武帝道:“很好,大司马虽然比你晚一点,当年十二岁投军,但本领是战场上得来的,你身在太平盛世,当然不如他。但是也要有追上他,甚至超越他的准备,知道了吗?” “小将知道!一定努力追赶大司马!为陛下建功立业!”王立挺直身子沉声道。 王阔抹去泪迹笑了笑。 “是为天下建功立业!”仁武帝道。 “是!”王立越发感觉仁武帝高大无比。 “老将军,小将已经立志要超越你了,怕不怕大将军的名号不保?”仁武帝却是看着司马衡说。 “哼!臭小子!”王阔笑道,随即说: “那老臣就可以告老还乡了,陪夫人去丹穴山看凤凰。”王立看了一眼王阔。 “哈哈!你想撂挑子还早着呢,朕的天下太重,还得借你的残腰抗着呢。”仁武帝道。 “老臣遵命!”王阔又挺直了腰杆。 仁武帝又看向司马衡道: “右丞相觉得大司马这儿子如何?” “后生可畏!不比大将军差!”司马衡抹去紧张的面色微笑道。 王阔轻声嘀咕了一句:“哼,老东西!”看了看此时正满面春风持戟而立的王立,又嘀咕了一声:“哼,小东西!”这一对父子,王阔今年六十八岁,王立才十八岁,看起来更像爷孙。 “那好,此行南行,就由王立随行护送右丞相吧,王立一切听从右丞相调遣。”仁武帝说完转身向龙椅走去。 “尊圣意!谢圣恩!”司马衡作揖到底。王阔父子也随即道: “尊圣意,谢圣恩!” “嗯,王立,这幅‘凤鸣岐山图’,是百年前画圣的真迹,你代我送给你母亲,她应该会喜欢。”仁武帝说罢一名侍殿太监双手捧着一个画卷呈交给王立。王立目光闪烁,随即与其父共同深深作揖道:“谢我皇恩赐!” “免礼吧。右丞相大人,你也不要嫉妒王将军得了朕好处,这是朕送何夫人的,对王将军,朕可是比对你还要吝啬的。你赶快把女儿嫁到王将军家,别耽误了孩子终身大事,朕少不了你家贺礼。”此时仁武帝已经走到龙椅边,依旧背对着几人,手扶龙椅。 王立闻言脸一红,王阔则是又“哼”了一声,司马衡微笑道: “臣惶恐!臣与王将军家小琐事,让陛下费心了!” 仁武帝微微摇头道:“去吧。” 三人退下殿外。 此时仁武帝缓缓转身,看着殿外。目光有些恍惚,似是在追忆什么,口里轻轻念道: “圣人血,君王泪…长城万里…血肉之躯…”他透过窗户看着东方,“试问王家将,阎王可敢收?阔叔,鹊姨…你们老了,朕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