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傍晚,乌云终于散尽,一番雨水洗礼过后,池塘涨满了水,处处可闻见青蛙的呱呱叫声。
道路还很潮湿,路边的野草还沾着水滴。
一对年幼的孩子背着竹笼,正在路旁的小溪中捉青蛙,男孩子大些叫醉星河,小女孩叫杨絮,他们是附近佃户的孩子,像他们这个阶层在帝国是不配拥有姓氏的。
远处郁郁葱葱的林间,四匹枣红色骏马围着一辆朱红色的马车,他们从更远的东风城疾驰而来,车轮和马蹄卷起一地泥泞。
迅疾的马队在他们面前缓缓停了下来。
这本就是条东西走向的道路,路的尽头是连家的府邸,车来人往稀松平常。
果然是连家的马车,醉星河虽然年幼却也认得,因为他们家种的地都是连家的田产。
车上下来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孩,是连江少爷,秀衣华服站在马车顶,对着车夫喃喃言语几句。
车夫十分的壮硕,以至于下马车的时候马车都要跟着颤抖一下。
浑圆的腰间挂着一块檀木腰牌,左侧衣襟秀着庭前鸟的花纹,放下手中的马鞭,拿起剑。
那柄剑很长,一端触地另一端可以抵到他的胸前,而他的身长有二米左右。
他拖沓着木屐一步步缓缓的走过来,脸色阴沉可怕,小女孩吓得躲到了小男孩的身后。
走到小男孩三尺距离的时候他停住了,静静俯视着那两个小孩,呆立片刻,突然邪魅的一笑,他的脸上本就有条旧伤痕,从嘴角一直连到耳朵根,这赫然出现的笑容像一只丑癞蛤蟆张大嘴巴准备吃人。
小男孩也不禁吓到在地上。
小男孩的父亲顾不上衣服上溅了多少泥水,从田间发疯似的奔赶过来。
他俯身死死护住两个孩子。
“北上大人,两个小孩子懵懂无知如果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车夫发出低沉的声音威胁道:“醉好,你是个老实人,帝国的法律你竟然也敢触犯,你难道不知道禁止平民私自佩戴刀剑?按照帝国法律可是忤逆的死罪!“
醉好是小男孩的父亲,车夫就是北上大人。
醉好低声委屈道:“知道,知道,我们哪有什么刀剑啊?“
北上家以前是个贵族,所以有自己的家纹--庭前鸟,后来家道衰落只好为连青枫看家护院。
连青枫是个爆发户,虽然敢冒充姓氏,冒充家纹是万万不敢的,所以也只好找些落魄贵族撑撑场面。
北上行指着小男孩的手道:“看你儿子手里拿的是什么?“
醉好转头望着自己的儿子,手中只有一柄桃木雕刻的木剑,以做小孩辟邪祈福使用。
“北上大人,这桃木剑是用来驱邪避灾的,并非什么刀剑。“
北上行冷冷道:“胡说,驱邪避灾普通桃枝就可以,非要做成刀剑模样?暮风帝国的法律可没有规定剑一定是铁做的!“
沉默片刻又补充道:“只要你们把木剑乖乖的交出来,这事就这么算了,我北上行也不会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醉好赔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多谢北上大人开恩,多谢北上大人开恩。“
醉好低头望向儿子,脸色一沉道:“拿来!“
醉星河哪里肯给,委屈道:“这是杨叔叔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不给你。“
醉好愤怒,伸手去夺,直接夺了过来,任凭小男孩如何哭泣也置之不理。
醉好夺过木剑后双手捧着那柄木剑乖乖献给北上行。
北上行接过木剑,暗笑道:“误会一场,误会消除了,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车上的连江少爷大喜,在马车上嚷道:“快拿来,快拿来让我瞧瞧。“
马车襜帷中传来连青枫独有的沙哑声音,道:“江儿,不许调皮,把这些糖分给弟弟妹妹,没看到弟弟妹妹都哭了吗?我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
连江撇一撇嘴,很不情愿的接下那几颗酥糖,飞快的跑过来,然后将糖丢在醉好的手心里,又像急着完成任务似的又飞跑回去。
醉好将酥糖分给两个小孩,对着马车叩头拜谢。
北上行转过身将木剑交给连江少爷,连江少爷自然欣喜若狂。
这一柄木剑雕刻的十分精妙,一比一制作精良,尤其是剑格上的花纹与真剑并无二致,在手里不停的抚摸把玩,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北上行坐上马车,马车为之一颤,马鞭一扬,劈的空气一声巨响,两批快马拉着车箱载着连家父子飞奔起来,那四匹枣红马紧紧跟上,不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夜晚,暮色降临。
几间木板搭成的屋子,竹篱笆围城的院子,院子里种着些青菜。
外面已经彻底黑了,屋内一盏油灯昏黄不堪。
小男孩躲在妈妈的怀里继续哭。
醉好坐在竹凳上喝着闷酒,安慰道:“别哭了,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丢了玩具总比丢了命好。“
醉好是个瓦匠,平时农活闲时出去帮别人修补屋顶,围墙盖房的散活补贴家用,唯一爱好就是饮酒,却也抠搜的只肯买些劣酒解渴。
醉好外出的日子,地里的农活自然都落到妈妈身上,以前苗条的身材也因为农活早已变得臃肿。
两口子倒是很恩爱,日子也勉强过得下去。
妈妈也安慰道:“明日让你杨叔叔再帮你做一个,你将来可是男子汉,就知道哭,真没出息。“
醉星河啜泣道:“明天…让…杨叔叔…帮我…做一个…一模一样的,不对,要比…之前的好才行。
他因为伤心而变得哽咽,听得明天让杨叔再做一个才勉强不哭泣。
啪的一声,桌子上的酒杯,碟子,碗筷都跳将起来。
“你疯啦,吓我一跳!“妈妈唾弃道。
醉好嘻笑道:“我没疯,我想通了咱们应该送这孩子去习武,不然跟咱们一样一辈子受人鸟气,一辈子也抬不起个头。“
妈妈道:“好是好,关键咱们哪有这么多钱去交学费,还有那些生活费。“
“钱不是攒了一些吗?“
“那些钱都攒了一辈子了,你是不打算买地啦?咱们辛苦是为了啥呀,就是为了能有块自己的地。“
“地都是死的,要是明天横死了,你留着地有什么用?还不是别人的?“
“我管不了你,我也不想管,反正就那么些钱,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吧。“
醉好大笑道:“这就对了孩子妈,咱们这一辈子缩着头过日子再也不能叫孩子也缩着头活着,真窝囊!绝不能让孩子跟咱一样,绝不!“
第二日清晨,天空还泛着朝霞。
醉好比平时起的都早一些,醉星河还在睡着,毕竟他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
“杨柳兄弟,杨柳兄弟,起床了没?“醉好在屋外嚷道。
过了半晌。
杨柳穿好衣裳,过来打开篱笆大门。
“怎么了大哥?这么早有啥事啊?“杨柳眯着眼睛,还没睡醒的样子。
醉好笑道:“这不找你还真有点事。“
杨柳快速挤巴挤巴眼睛将自己弄醒,问道:“啥事?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