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妖,占据崇山峻岭、江河湖泊,与人族为敌。
人有正邪,妖亦有好恶。好的妖怪精灵,多居深山,食野果,饮山泉,尊天应时,以求得道。而更多的是那些鬼怪妖魔,它们修炼邪恶法门,食人肉,饮人血,经常下山出海,为祸凡人。
人族与妖族的争斗,从古至今,一刻未曾停止过。
人族自道祖悟道,开坛讲法,到三皇五帝开疆拓土,奠定人族基业,再到如今的大明王朝,已历经三十五朝八万年之久。
为了与妖魔争斗,所以从五帝时期开始,人族无论是民间还是官府就有专门斩妖除魔的组织机构。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而大明王朝的除妖机构就是由朝廷设立、位同三省六部的司妖监。
已然五月天气,早是遍地葱绿,然而北境还是有些许清凉,倒也让人精神。
在从京都阳陵到北地云州的官道上,一队人马由南北上,规模有三四十人的样子。
这些人皆穿着统一制式的皮甲,带着各式兵器。在马队中间,竖着一支黑色大旗。黑旗飘飘,上面用朱砂画着一只不知名的恶兽,一柄长剑从头顶将其贯穿,在右边,“司妖”两个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马队前方,为首的是一约莫弱冠之年的年轻人。此人样貌普通,只是那一双眸子格外的明亮犀利,与他那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面相很不相配。
司妖监有最高统领——位同一品的掌剑使,掌剑使之下有三大长老,大长老管门人弟子,二长老掌情报刑罚,三长老精研左道之术,而这年轻人正是三长老唯一的弟子,姓安,单名一个静,字无寂。
安静,听上去像是一个女孩的名字,却真真实实的是个男人。
寻常孩儿出生,离开母胎后必然啼哭不止,而安静出生时却不哭不啼,甚至他母亲都没有受别的女人产子时的齐天大苦就把他生了下来。故而他那秀才老爹给他取了个“安静”的名字。
安静十三岁那年,司妖监三长老追杀一妖邪到了安静一家所在的云州沧海县,在街上偶然看见了他。精通命理造化的三长老深感此子是继承自己衣钵之人,而后大费口舌说服安静父母,将他带到了京城,传授其一身本领。
这次从京都回沧海县,安静有两个目的。一是半个月后是他二十岁生日,他要在宗祠里及冠。二是奉掌剑使之命,捉拿司妖监少掌使,也是他的大师兄——王俊——回京问罪。
两年前大师兄在调查一桩妖邪案件时意外失踪,代表生死的生灵灯未灭,却毫无音讯。司妖监和朝廷派出大量人手寻找调查,年前才得知王俊竟私自与一花妖婚配。再一调查,那花妖竟还是云州长莲山上无恶不作的妖孽黑心老妖的后人。本来人妖就是殊途,不可婚配,而王俊作为司妖监少掌使,未来司妖监的主人,怎能娶一妖族为妻,这是天大的笑话。于是掌剑使下令捉拿王俊,斩杀花妖。只是王俊作为司妖监大师兄、少掌使,有堪比宗师的功力,护着花妖击退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司妖监没办法,只好派出同王俊一代的精英弟子前去。
安静作为三长老的弟子,论资历排第七,论实力更是没法和一同出来的三师兄五师兄相比,只是他深得三长老左道真传,阵法计谋、观星望气无不精通,是有名的“少年诸葛”,这才被任命为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司妖监的队伍有些杂乱,有些人身上还沾染着未干的血液,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
在安静身旁,面容俊朗的五师兄霍云擦拭着他的灵剑,对刚才的战斗还意犹未尽。
“我说静师弟,你们云州的妖孽都这么大胆吗,敢在官道上劫杀?”却是另一侧的三师兄李明远说话。
安静转头回答,声音倒也配得上名字,很是温柔,“北境本就不比中原,气候多寒冷,地形又复杂,能供我人族生存的地方不多,人族不多,妖怪自然就多了。而且那长莲山上的黑心老妖在云州盘踞经营近千载,有它做靠山,北境的妖怪向来无法无天。云州还好,再往北,到了幽州,那里的妖怪更是猖獗。”
顿了顿,他接着说:“好在今天是我们,若是其他人,怕是要糟了这群小妖的灾了。”
“总有一日,我要杀尽这世界妖魔,还我人族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五师兄愤慨道。
“这是我们每个御妖使的初衷。想当初我和大师兄一起进司妖监时,他也是这样的豪情壮志,可惜啊!”李明远一说到大师兄,不免悲叹,分明是大好的前途,却为了一个妖族毁于一旦。
“大师兄定是被那花妖祸了心智,待我们斩杀了花妖,大师兄就会醒悟了。”霍云说道。
“大师兄乃是我人族历史上少有的剑道明心之人,怎会被人迷惑心智,多半是他心甘情愿。”安静心里想着,但并未说出,他知道五师兄向来与大师兄要好,他若是如此说,想必会惹得其不高兴。虽然他也希望大师兄只是被迷惑了心智才不惜与朝廷、司妖监为敌的,可事实上,要迷惑剑道明心的大师兄,凭那小小花妖的法力还远远不够,至少也得是黑心老妖亲自出手。 “被那些小妖耽搁了工夫,我们得快些赶路了,争取天黑前赶到沧海县。”安静吩咐大家。 “唉,真是的,要照顾那些不能御器飞行的兄弟,只能骑马,我若是御剑,早就到了。”五师兄埋怨着,“这掌剑使也是,派一顶飞舟也好啊!” “我们大明总共就有三顶飞舟,怎可能派给你。” 一路快马飞驰,天色将暗,在云州为数不多的平原之上,沧海县城的轮廓浮现了出来。沧海县,以沧海为名却并不靠海,不过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是有海的,只是在一次地质变动下,大河转弯北上,带来了大量泥沙,逐渐在这形成了冲击平原。 岁月如梭,沧海桑田,这便是沧海之意。 沧海县城作为云州三郡里北河郡仅次于郡城的城市,有两百万人口。要护住这两百万人,它的城墙自然是修的极为坚硬牢固才可以挡住妖族的进攻。以至于远远的看它,就像是暮色里匍匐着的一只的凶兽。 整个北境幽云两州五郡一十八县,都有严格的宵禁,像城门,更是随着落日而关闭,关闭后,任何人不得出入。不过安静他们拿着司妖监的令牌,是有特权的。 顺利进城后,安静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同师兄弟们一起去了司妖监在沧海县的据点。至于他们进城的消息,除了给他们开城门的守军,无人知晓。那些守军是不敢说的,他们知道司妖监的本事,若是从他们口中泄露了消息,杀头都是轻的。 翌日,天刚刚亮,李明远和霍云就各带着一队人马乔装打扮从据点离开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安静才独自一人离开了据点。 走在沧海县的街上,脚下的土地陌生而又熟悉。七年前他就是在这条街上遇见了师尊,从此改变了人生。今天又回到这里,街还是那条街,依旧人流涌动,只是一路走过来,当年熟悉的店铺已经没有几个了,真是世事变迁。 安静穿着司妖监的衣服,一出现在街上就引起了瞩目。这沧海县民间也不乏有修行人士,对县内司妖监的御妖使也都认识,但看安静显然不是驻扎在沧海县的御妖使。再看他前去的方向,这些人也就明白了——安家那位司妖监长老的徒弟回来了! 安静的父亲安如海本是一名秀才,在县衙里当了几年师爷就从了商,后来安静被司妖监长老收徒带走,安家在县里的地位也随之高升,即便是县令见了安如海也得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安员外”。 如今的安家也是高门大户,家里的宅子比安静走时都大了一圈。 时隔七年再回到家,安静心里说不出的激动。父母见到他时格外激动,母亲抱着他哭了好半天,父亲则赶紧派人去把前年出嫁的女儿——安静的姐姐——叫回来。 安静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他可是司妖监长老的弟子,虽无官职品阶,但地位极高,一听说他回来了,县里凡是上得台面的大户都带着礼物前来,想着结交一下这位贵人。 像这种应酬,一开始还是他亲自接待,毕竟自己是沧海人,不能忘了本。只是一连三天家里都是来人不绝,他便不再出面,由父亲接待。 回家后的第七天晚上,安静兜兜转转的进入了司妖监据点。 李明远和霍云早就等候多时。 “怎么样两位师兄,可查到了大师兄的消息?”一进门安静就问。 向来稳重的李明远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桌子上,上面画满了勾勾叉叉,“师弟,根据司妖监同僚的情报,这些天我们暗中排查,可以确定大师兄他们就藏在郡城西面的红枫林里。” 随着李明远的手指落在地图上,安静看到在一个个打着叉号的中间,红枫林那里一个对勾很是惹目。 “那好,先派人盯住了,等再过几天我及冠之后,我们就动手。”安静嘱咐,“切记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你放心”李明远认真说道:“我亲自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