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雨又下得紧了些,喊杀声震天的疆场迎来了久违的宁静。
大将军瑜灼甲胄在身,一袭白袍在这月下分外耀眼,他如同往常一般,在各个营帐间飞速穿越。
新来的士兵常常会问“大将军每天晚上那么快的掠过所有营帐,究竟在做些什么,应该也没有人敢闯我们的大营。”
老兵总会若无其事的反问:“你怕这大晚上有敌袭吗?”
“那我肯定怕啊,但是也还好,在大将军军中,其实也不那么怕了。”
“那你说大将军巡营是为了什么。”老兵嘿嘿笑了笑。
新兵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过您见过大将军长什么样子吗?”
“我没见过,军中也没多少人见过吧,将军一年到头都是带着头盔。听人说啊,将军当年投身军中还只有十五六岁,但是那军功啊,不知道有多少。只是将军怕自己看上去年纪小,别人不听他的,于是从那时开始就戴着头盔。
估摸着军中也就是几个老兵和副将军见过将军真面目,不过说来也巧,副将军跟将军体型相似,还都是一袭白袍,若不是副将军每天都在笑,一般人怕是分不出来。”
……
瑜灼刚回营帐,正准备摘下头盔,副将立马上前,一边帮着去掉一身甲胄,一边禀告说。
“将军,有封信件突然出现在您桌上,末将丝毫没有察觉,这人想是修为跟您不相上下了。”
“你拿过来吧,我认识这人,想是有什么紧急事。”
瑜灼卸下盔甲,顺手接过信。 “将军,跟您征战这么些年,您这容貌,我也看了无数遍了,每次您摘下头盔,连这烛光都让我觉得黯淡了几分,我常常会想,我若是个女子,一定要跟您成亲,若您是个女子,哪怕是给我整个大荒,我也不换。 副将挂好之后,又是沏了一壶热茶,热气腾腾。 “少贫嘴,这几日,气温也是日渐下来,再加上大雨连绵,没有半点要停的迹象,反倒是越发大了。你要仔细安排好营防,越是天公不作美,越要仔细敌军的偷袭,这一仗,应该是持续不了多久了。” 瑜灼抿了一口,拆开信件。 “对了,刚有个人夸你笑得好看,看来你那人畜无害的笑脸也能迷倒万千女子啊。” 话音刚落,只见瑜灼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副将也不敢再接着嬉笑,音色略微沉重了几分,问道:“将军,怎么了?” “这仗看来是打不了了,趁着这连绵不绝的雨夜,明天准备收拾收拾,徐徐撤军吧。” 瑜灼握拳,信纸瞬间被他捏得褶皱了几分。 “这是为何?我们连下两城,估计最多两年,这仗就彻底结束了。如果此刻退兵,岂不是前功尽弃,最少这一年的仗是白打了,真当这将士的性命不是性命吗?” 副将满脸不解,顾不得考虑说话是否得体。 “来信说帝已决定让我们撤军,估计明日使臣就到了,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若真如此,即使再下一城,恐怕这将军就要换人了。” 瑜灼一脸无奈,“届时若新将军胜了还好,最多我瑜灼一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若败了,丢了这几座占领的城池事小,怕是连边境都不保。” “那敌军趁机追击怎么办?”副将想了想只得是接受了。 “不用担心,我们一路势如破竹,敌军军心涣散,只要我们稍加遮掩,不自乱阵脚,迅速撤退,等他们发现时,我们早已撤出了五十里地,到时候敌军自然不会追击。明日使臣到时切莫声张,等到天黑时分,再传令全军。” “是。” 这一夜尤为漫长,大雨倾盆,主帐内那个身影写下了一道道军令,只待天亮发布下去。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双眼无神,手中拿着那不长的信件,“万事小心,切莫大意”八个大字分外刺眼。 “再给我一年,一年就好。” 不过注定这一夜比一年要漫长许多。 瑜灼将案上的酒一饮而尽。 雨一直下,似乎没打算在这个清晨停下。 瑜灼早早披上了盔甲,神色落寞,坐在案前,无力的等待着使臣的到来。 即使大雨倾盆,迷人眼,将士们也未曾舍弃操练,操练的声音依旧震耳欲聋。 过了许久,营外终于传来缓缓的马蹄声,有一架马车徐徐前来。 瑜灼努力的睁开这双稍显黯淡的双眼,看着帐外雨滴砸在地上砰砰作响。 副将知道使臣想必是到了,只得出帐相迎。 只见一人体态臃肿,春光满面,慢吞吞的走下马车,手里拿着一封文书。旁边的随从立马手持伞具贴身相随。 副将无奈的走上前,恭敬行礼。 这人眼睛一瞥,脸上的肉都弹了几弹,一脸傲慢的走了过去。 副将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他抢过了话头,直言“带我去你们将军那,我还有急事,传个令就走。 瑜灼静静的站在帐前,好像在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还没走到帐前,使者动了动嘴皮,把他那本就不大的眼睛挤得更小了,“大将军,您这三军将士可真是蓄势待发啊,不愧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啊。” 瑜灼面不改色说道:“大人,您过奖了,我也只是奉命出征,侥幸立得些许战功罢了。” “大将军莫要谦虚,帝令在此,您请看看吧。我事已办完,就先行告辞了。” 使者径直把一封信交给了他。 瑜灼也不挽留,使了个眼神,副将便把使者送了出去。 他们刚走,瑜灼回到帐中,手里紧紧地攥着信封,这命令似乎不用拆开都已知晓。 不过他还是撇了撇嘴,伴着一丝侥幸,缓缓拆开,信纸展开,白纸黑字跃然眼前,上面除了撤军以外,竟要求在边境安顿大军,只带近卫星夜赶回帝都。 他只得是苦笑一番。 “将军……”副将看到瑜灼的表情便是明白了一切。 “准备撤兵吧,切莫大意,力图将损失降到最小,实在拿不走的物资就毁了吧,另外沿途切莫扰民,违令者定军法处置。”瑜灼叹了口气。 副将拱了拱手,便出了帐。 等到夜色渐深,在那大片营帐里竟已是空无一人。 不过瑜灼未曾料到敌军的探子反应出奇的快,未及天明就已察觉。 敌方大军追了上来。 所幸,秉着万无一失,他留了几千精锐且战且退,毫无慌乱的迹象,敌军也不敢深追。 大军急行两日,刚至边界。 瑜灼安顿好大军后,便带着副将及几十近卫马不停蹄向都城赶去。 “将军,您这日夜兼程,几日未睡了,身子骨再好也得熬坏,要不我们休息一晚再赶路吧。”副将见瑜灼一脸倦容说道。 瑜灼抬头看见太阳还未完全沉下去,“我们应该刚过帝丘,趁天色还早,赶几十里再休息。” “将军,帝丘往西几十里似乎就是那三不管的湖心镇了,记得曾听您提起过几次。”副将往西边看了看。 “有个故友在那罢了,倒是想去见见他了,算来也有十来年未见了。” 瑜灼略微迟钝了一下,面色终于是带了点点笑意。